“闺蜜”与“龟蜜”
“闺蜜”一词汉语大辞典里有,意思不赘述,性别限于女女之间。“龟蜜”乃我生造,特指男男之间,但意义似乎又比“铁哥们”更酽一点,用上海话表达,“龟蜜”更接近“赤屁股呃朋友”。深入比较“龟蜜”与“闺蜜”之间的异同,无疑有助于解开男男女女之间许许多多云山雾罩般的情仇密码。
在男人看来,“闺蜜”是一种无比凶猛的动物,而且通常以复数形式出现。纵观相当数量的男女的坎坷情路,女方闺蜜在历史上起到的正向作用不能说没有,但基本较为罕见。女人是喜欢分享虚幻物事的动物——尤其在感情上,掗掗交暗戳戳陈仓已渡的话,那不叫女人。假如一段感情的复杂程度是X,那么女人和一个闺蜜分享之后,复杂程度绝非简单叠加为2X,而是X之二次方,两个或两个以上闺蜜的话,依此类推。
说“分享”其实远不能名状闺蜜们参与他人情事的热切以及推己及人的“代入冲动”。换言之,假如一个男人遭遇一个“阴晴不定”的女友,很可能,“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以一具肉身,为多个女子代言。而她的苦逼男友,正在为闺蜜们互相抵牾的智商情商百思不得其解。
况且,要命的事情在于,男人深入了解女人会方才发现,女人们之间之所以结成闺蜜,和男人之间成为“龟蜜”的原因有时恰恰相反——闺蜜之间可以前一秒钟拥抱后一秒钟转脸就彼此背后吐唾沫,而龟蜜之间很少会如此。从这一点考量,前者的气质更适合从政,后者之间的情感投入相对更纯粹。
这样说没有诋毁闺蜜的意思——盖因为,闺蜜结成的成因,远比龟蜜复杂。男人之间,气味相投,几个回合下来,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伤”、“嫖过娼”,或许就成了龟蜜。而女人“结盟”的过程,要戏剧性地多,也不确定地多——举个例子,两个较着劲儿追同一个女孩子的男生,很难结成龟蜜,而喜欢同一个男生的两个女生倒很可能是闺蜜。甚至,有时候,后者的结盟更兼有阴谋论的狗血。你猜对了,她们变成闺蜜,是为了更方便近距离地观摩情感走向,在思忖“彼可取而代之”之余,伺机……
以上绝非我的臆测。因为职业的原因,我在过去两年里,看过接近一百个男女情感故事。这些令我冷汗频出拍案惊奇的口述实录中,闺蜜们常出演可怕的“剪径”女主角。男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而女人为男人插朋友两肋刀,而且出手稳准狠,毫无小女子的呢喃犹疑。最蠢的一个故事里,女人为给闺蜜撑面子,慨然允诺借出自己的男友出席轰趴。结果么,自然是闺蜜有借无还,再讨发难了。
是的,女人就有这样的勇气,在情感浪潮袭来时,她们拥有远比男人果敢的决绝。而且,民间舆论口碑对“朋友妻,不客气”的谴责,远超过“朋友夫,就要图”。这一刻,“闺蜜”之“蜜”,真格变成“口蜜腹剑”之“蜜”。女人之间在友谊的“探底”与“摸高”绝对值区间的震荡幅度,高于大多数男人的想象。
就同性友谊之间的黏度而言,男性个体属于自我保护相对严格的物种。龟蜜们互相之间,沉溺于某种“形而下”的竞技运动的或者虽“形而上”但仅限于大而无当的“环球时报”式的家国忧思的时候居多,涉及精神层面的交流,有,但至少以我的人生阅历而言,不是特别常见。很多时候,话到嘴边又咽下。无他,担心哪天小子和我翻脸,顺嘴说了出去,奈么戆脱。在对此了然于胸后,我再次对闺蜜之间的口无遮拦以及翻脸之后的血淋哒滴表示双重的敬佩。
我认可,上述种种,无不彰显女人的确是比男人在情感上更原生态的动物——她们不怵在同性情感上深入骨髓的拥抱,所以她们能够享受到更大更劲更爽的跌宕。而男人之间,断不会如此放出“胜负手”,他们是孤独的,不敢彼此相拥取暖,也不至于扎出浑身的窟窿。有时,这是一种令人沮丧的当心。
我开始纠结,来生,究竟是继续选择做一名中庸的男人,找一个同样中庸的龟蜜,辟一点中庸的情操;还是做女人,找一个辣豁豁的闺蜜,相濡以沫或者阴险卧底,为一个男人撕裂彼此的面皮。